(图文)“深圳房价对决”原为跨国赌局

 

徐滇庆终于道歉了。这起头号房产“八卦”事件却远未落幕。深圳律师金焰开出更高“赌价”—— 如果年底深圳房价出现暴涨, 金焰愿承担100万元违约金。

舆论的质疑声远未平静。当媒体在追问徐怎么一夜之间就转变态度时，一个更值得追问的深层话题跃然而出——

几年前，清华教授魏杰称“房产不崩盘就跳楼”；2005年易宪容称京沪房价会暴跌……

当对公众抉择产生重大影响的专家们不容置疑地断言房价走势时，当普通购房者听信了某些专家，却排错市场的队伍时，这些专家是否滥用了“话语权”？还是公众应有自己的判断力？《青年周末》记者就此追访了徐滇庆、牛刀、易宪容等人。

记者还获悉，一直被称为“北大教授”的徐滇庆原来竟是个“老外”，他是加拿大籍，是加拿大某大学的终身教授。这意味着，徐滇庆与牛刀的房价赌局竟是一场跨国赌局。而律师金焰的百万“战书”有可能引发第二场跨国赌局。

事件回放

2007年7月11日，徐滇庆出席深圳某论坛时预言深圳房价一直看涨，并表示如果房价下跌，可以登广告道歉。

2007年7月19日，中国房地产行业独立评论家牛刀写博反驳房价上涨；

2007年7月30日，徐滇庆接受《中国房地产报》采访；接着，牛刀再次发表博客，设立“赌局”。

今年6月以来，道歉事件引起人们极大关注，徐滇庆几经转变终于在指定报纸上登出了道歉信，却比打赌时间提前三天，并坚称道歉并不代表自己输了。

风波调查

道歉不道错，徐滇庆又被“赌”上了

徐滇庆和牛刀的“豪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当《青年周末》记者在北大等候两天，终于“逮”到徐滇庆时，徐却语出惊人：我从来没打赌过。

当深究备受关注的“豪赌门”真相时，徐滇庆和另一位涉事人牛刀竟出现了“罗生门”式的说法。徐坚持没有打赌之余，称自己与牛刀并无深交；而牛刀却说和徐关系较好，经常探讨学术问题。

其实，是否赌局、谁输谁赢本无关深圳房价走向，可当去年徐滇庆如此“嘴硬”房价必涨之时，以经济学家的身份，他的言论带来的公众效应是什么？恐怕不仅仅是口水官司升级为娱乐新闻，而是确有人深受其害。律师金焰称自己就因为听信徐的话，未在去年深圳房价最高峰时出售手中的房子。据金介绍，同受徐滇庆之“害”的深圳市民还大有人在。

■金焰：徐若不接招，赌局只好作废

徐滇庆“豪赌”风波最新的“戏剧性”进展是：又有一名律师设下百万赌局。

7月8日《南方都市报》深圳新闻的A49版，出现了小全版的《徐滇庆道歉》广告。在广告中，徐滇庆的道歉内容和此前7月1日发给该报社的道歉信内容相差无几。

尽管徐滇庆终于道歉了，可对这封道歉信不满的大有人在。

广东东方金源律师事务所律师金焰就是其中一个。7月8日一看到徐的道歉广告后，金焰立刻提出异议：徐滇庆可以提前刊登广告，但应按照赌约刊登整版的、真诚的道歉广告。鉴于徐滇庆还担心下半年中国房市再度出现暴涨，他愿意与徐滇庆书面签署一份合同，约定如果2008年7月11日至12月31日的深圳房价出现暴涨，金焰应在到期的3日内在媒体上刊登整版广告道歉，明确承认自己的言论错误，否则将由徐滇庆进行道歉。如果任何一方违反上述约定，则承担人民币100万的违约金。

《青年周末》记者拨通金焰的电话时，他正在外地。令人意外的，原来律师金焰竟是徐滇庆房价必涨理论的“受害者”。

“当时，徐滇庆的说法特别肯定，我就相信了。本来，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那时候深圳房价在最高点，我手里有套房子，本来打算那时候卖了。可一听徐滇庆这么说，我就想着先放放吧。”

这一放，金焰失去了出售自家房子的最佳时机，当记者追问，金焰是否会因此把徐滇庆告上法庭时，他回答说：“深圳很多市民和我情况一样，他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是肯定存在的，但是我们无法证明是听了他一个人的言论做此决定，也举不出具体损失的数目，所以起不起诉徐滇庆还不一定。”

至于要和徐继续“豪赌”的合同要约，金焰说他已经拟定出来了。“徐滇庆不接媒体电话，还没有联系上他，我的要约有效期只到10日，因为房价一直在波动，我不能无止境地把合同放在这里等他答应。如果他不接受的话，10日以后这张要约也就作废了。”

■徐滇庆一张口，就是“我没打赌”

关于这场赌局谁输谁赢，道歉与否的说法各异，《青年周末》记者带着这些疑问拨通徐滇庆的电话，没等记者讲明采访意图，徐滇庆就以不接受采访为由挂断了电话。

《青年周末》记者来到徐滇庆的办公地点、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苦等两天之后，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徐滇庆，他告诉记者，他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在记者的再三要求之下，徐滇庆终于答应了第二天上午的采访请求。

“我没打赌！”这是徐滇庆告诉《青年周末》记者的第一句话。“错就错在我多说了一句话。”徐滇庆所说的一句话是指他在去年7月初应《南方都市报》之邀，参加中国移动深圳全球通俱乐部的论坛时，在演讲中预测深圳的房价会涨，“如果明年深圳房价不升，我给你们道歉好不好”。“那时候牛刀这些人还都没有出现，连对象都没有，何来打赌呢？”徐滇庆一脸无奈地说。

在《青年周末》记者对牛刀的电话采访中，却听到了这样的说法：“徐滇庆在去年7月初的演讲中发表了两个观点，第一个观点是，深圳的房价两万块钱一点也不贵；第二个是深圳的房价要向香港看齐。消息播出后，我就写了一篇博客《徐滇庆，最后一名经济学家的末路裸奔》，批驳了他的这两个观点。徐滇庆在去年7月30日接受《中国房地产报》采访时说‘房价还要大涨，如果一年以后房价没跌，你怎么样’？他主要是针对我的那篇博客，所以我又写了一篇，回应他的意思，要跟他打赌。”

徐滇庆对于这种说法的回应是，他从来不写博客，也不看博客上的东西，新浪等网站的博客都不是他本人开的。“后来有人出来跟我打赌，我并没接受他的打赌，但是经过媒体娱乐就变成了一场赌局。”

■第一次见牛刀，徐先开口“你输定”

去年7月至今，徐滇庆和牛刀作为这场“赌局”的双方碰过几次面。

今年一月的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中，两人曾经交过锋。“我之前根本不认识牛刀，但是这件事被炒起来之后，我主动过去跟他握手，告诉他说‘牛刀你输定了’。”徐滇庆告诉《青年周末》记者。

牛刀这样描述这次会面，“当时徐滇庆告诉我说我会输，但是当时深圳的房价较7月份已经降了近30%。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了解也没关注深圳市场。鉴于当时周围人比较多，我也就没反驳他。”

第二次是在中央电视台共同录制节目。“徐滇庆又问我深圳的房价涨了吧？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明明是一直在降啊！”

对比两人提供给《青年周末》记者的数据，牛刀提供了深圳市国土资源与房地产管理局的统计结果，去年七月深圳房价为13690元/平米，而今年五月的均价为11041元/平米；而徐滇庆则在强调按照国家统计局数据，直到今年7月8日同比深圳的房价是102.5%，这个数据显示深圳房价确实是涨了。

■两千字道歉信，仅一两句话提到道歉

早在7月1日，徐滇庆就通过媒体发表了一篇长达两千字的道歉信，信中仅有一两句话提到了道歉，之后就是很长的解释。这篇道歉信一发出，牛刀在内的众多评论家纷纷表示，这更像一封辩解信。

7月8日刊登在《南方都市报》上的广告和道歉信大体相同，只是在原来基础上提醒大家警惕可能发生的金融危机。

徐滇庆从不道歉到道歉又到突然登广告的做法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关于提前登广告，徐滇庆说：“登广告的目的有两个，首先是想让大家不要再炒作这件事了，登广告道歉我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理由说我赖，而且我选在7月11日之前，就是想给大家看看，并没有所谓的‘赌局’；再就是希望大家能仔细看一下我的道歉信，如果能够提醒大家防范金融危机，我天天登广告都值。”

徐滇庆为自己在公众场合的一句话付出了36900元的代价。他拿出《南方都市报》的收据、草稿以及各版的价格表对《青年周末》记者说：“我自己跟该报社取得联系，让他们把各版的价格表发给我，选定之后就直接把钱汇过去了，完全是自己掏钱的。”他还调侃说：“以前都是我给别人上课收费，这次是我付给别人钱，只要有人仔细看我道歉信的内容，我这钱花得值！”

■原来徐是加拿大教授

7月1日，徐滇庆的第一封道歉信公布的时候，牛刀在博客上写下了《徐滇庆的道歉料深圳市民不会满意》，陈述了之所以说深圳人民不接受如此道歉的原因，在接受《青年周末》记者采访时，他又解释说：“不接受的原因是7月初，他讲了那番话，对深圳的楼市危害很大。不管是教授也好，普通人也好，都要对在公众场合的讲话负责任。既然讲出来，就要对造成的影响负责任。有些专家不了解深圳的市场，依据他们自己的理论说深圳的房价大涨20年，深圳房价向香港看齐，这些都是不负责任的话。”

“去深圳去的少，不了解深圳市场，这是根本原因。有些专家没有从一个区域城市本身的房地产市场来分析，他们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这种观点对于市场是一种误导。”

采访过程中，徐滇庆接到签证处的电话，放下之后告诉《青年周末》记者：“我太太的签证到期了，正在续签。”据悉，徐滇庆移民加拿大已经有20多年，“我早就是加拿大国籍了，在北大只是兼职教授。工资都是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发的，在这里我相当于志愿者。”有资料显示，徐滇庆在北京和深圳都没有房产，一家人早已定居加拿大。而他在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享受终身教授待遇，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却只是兼职教授。

结束采访时，徐滇庆告诉记者，他在忙四川灾区银行系统的重建，十天前刚刚从北川回来。关于“赌局”这个话题的讨论到此为止，他不会去看相关的报道和言论，也不会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我一句话都不会再说了，每说一句话都是给那些把这件事当成娱乐炒作的人提供机会。”

深度追访

专家是否滥用“话语权”？

事实上，好下断言的专家，并非徐滇庆一个。

几年前，清华教授魏杰称“房产不崩盘就跳楼”，至今未传出魏的“跳楼”后文；2005年易宪容称京沪房价会暴跌，此后三年房价却屡创新高……

近几年来，某些专家面对事关公众利益的重大话题，屡屡敢以“若我错，便如何如何”的强硬姿态下断言，而后果却常常是他们真的错了。当这些观点令公众利益受损时，该为此“买单”的是知识分子的责任感还是公众自己的判断力？

■牛刀：不了解市场就下断言，是瞎讲

“去年7月份，正值深圳房价达到顶峰，很多想买房的人都不敢买，选择静观其变。月初，徐滇庆说深圳房价两万块钱一点也不贵，深圳房价会向香港看齐；7月底，任志强说深圳房价还会大涨20年，还有其他的一些专家也纷纷跟着预测，这么一来，停止买房的人又重新投入，但是房价却开始了一路下跌。”

牛刀认为，这些言论都是为炒房者服务的，根本没有从民众的角度出发。包括任志强的中国房价还要大涨20年，徐滇庆的今年夏天房价会暴涨，这种预测性的、根本没有理论和数据基础的说法，借助大众传媒，利用自己专家的身份进行传播，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提到和徐滇庆的“赌局”，牛刀说：“知识分子应该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任，我为什么要跟他赌，就是想让他对自己的话负责任。作为业内的权威人士，在大众场合说出一些毫无根据的话，公众是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要认真负责，就要对市场有最基本的了解，脱离市场的言论完全就是瞎讲！”

此前，放出狠话预测房价的远不止徐滇庆一个人。

2001年，清华大学教授魏杰提出了地产寒冬论，指出地产泡沫的存在，并说中国房地产马上就要雪崩。他后来甚至说：“如果楼市不崩盘，我就去跳楼。”

事隔四年之后，去年4月的《今日财富地产》上曾如此评论魏杰：“此种言论一出势必激起千层浪。试想，著名教授这么坚决表态，连命都‘豁’出去了，我们没有理由不忐忑一下；胆子大一点的则认为这是杞人忧天，于是置若罔闻；更多的人还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把它当娱乐新闻来看。时过四年，中国地产形势一片大好，丝毫看不出要崩盘的迹象，而魏教授也依然生龙活虎地奔波于各讲座。”

对于徐滇庆、魏杰放出狠话后不同的后果，牛刀的看法是：“魏杰讲那个话的时候，中国的网络没有那么发达，说过也就说过了，没有太多人关注，但是徐滇庆的论调一出来，我就批驳过他，之后他才发表言论，形成了这个赌局。之后我们在很多场合碰到一块，大家都很重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两个人言论的影响力是不同的。但是我觉得这两种言论都不是一个学者应该有的，他们不该这样下结论。”

■易宪容：谁误导公众了？自己不会判断？

与牛刀认为专家应“嘴上留把门”的观点不同，从2003年来就坚持房价必然暴跌观点的易宪容，则把公众利益受损的账完全归罪于公众自己缺乏判断力。

社科院经济学家易宪容坚持房价会跌的言论曾在2005年一度达到高峰。2005年6月5日，易宪容在自己的博客发表了文章《“房地产新政”会走向哪里》。文中说道：“上海及长江三角洲不少地方，房价曾大涨过，大跌也是必然。像上海，房价应该下跌50%，北京房价也应该下降30%。”然而，事实是上海和北京的房价非但没跌，而且屡创新高。

《青年周末》记者给易宪容打去电话，当问到专家言论是否会对公众造成误导时，易宪容立刻就激动起来：“谁误导公众了？不能说是知识分子误导了他们！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言论不是政策，公众应该具备判断对错的能力。如果觉得某个专家的言论不合理可以不予理睬，主动权在每一个人自己手中。”

易宪容说，专家在发表言论时不需要过多考虑后果，太瞻前顾后的话就不用思考也不用说了。有些言论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能和公众想法相吻合，而在于自己的判断。如果公众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判断不了，曲解一些言论的话就是误解了。

“为什么要相信专家的言论呢，为什么要相信他所谓的影响力？”易宪容反问起《青年周末》记者。“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考，专家只是从某个角度出发的说法，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寻找其他的说法。现在有很多人偷懒，不爱自己判断和思考，总是依附在别人的思想之上，失掉了自己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