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和欧盟纠结分手 金融领域谁会遭殃？

　　就像许多跨国公司一样，意大利工程企业布雷博(Brembo)依赖伦敦管理财务。布雷博离阿尔卑斯山很近，主要为一级方程式赛车和摩托车生产刹车套件，产品销售到70个国家。该公司每年银行账户流水达数亿欧元，伦敦是这些款项流动的枢纽。

　　由于英国准备退出欧盟，布雷博表示可能不得不把银行财务操作的中心转到法兰克福。如果英国退出欧盟，又没有为伦敦的金融服务业达成什么条款，那么伦敦的银行、基金和保险业者将丧失向欧洲企业提供很多服务的能力。

　　金融和商界人士表示，这种剧变不仅会影响到伦敦，欧洲也不能幸免。金融公司称，这种变化意味着欧洲企业的金融成本将上涨，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谁将为此埋单--是银行还是他们的客户。

　　“最终这不会是布雷博的麻烦，而是我们银行的麻烦，”布雷博执行副总裁Matteo Tiraboschi在公司总部接受路透专访时表示。“我们预计能以同样的价格享受到相同的服务。”

　　布雷博的主要往来银行花旗集团不予置评。

　　路透采访了数十位英国和跨国大银行的高管、律师、学者、评级机构以及游说者，他们列举了无法涉足伦敦市场可能给企业和消费者带来的一些风险。

　　英国央行总裁卡尼表示，欧盟需要伦敦的钱。他说英国是“欧洲的投资银行家”，欧盟发行的债券和股票，有一半都牵涉到英国金融机构。

　　重新调整业务代价高昂，不过各方预估的差别较大。根据波士顿咨询公司(BCG)的一项研究，投行通过设置欧洲新前哨以获取对欧盟单一市场准入，他们的欧盟成本将上升8-22%。据摩根大通进行的另外一项研究，对八家大型美国及欧洲银行来讲，如果他们因为英退而被迫把资本市场业务迁出伦敦，则未来五年他们共计要付出75亿美元代价。摩根大通称，该成本相当于这些银行全球年均费用的2%。

　　银行业者称，多数额外成本最终将转嫁给客户。

　　“如果生产成本上升，最终我们的很多成本将转到客户那里，”高盛欧洲业务执行长Richard Gnodde称，“只要你开始分散流动资金池或打散资本基础，效率就会变差，成本便会上升。”

　　总部设在英国的金融企业试图将部分业务转移至欧洲其他地区，以确保仍能服务欧盟客户，但他们警告，这种区域金融架构的再分配可能会危及经济稳定性，这并不限于英国，欧盟也难以幸免，因为有如此多的欧洲资金流通过伦敦中转。而欧洲国家，特别是法国和德国，则没有这样的担忧，他们认为英退带来了机会，可借此从英国撬走海量业务，建立起他们自己的金融中心。

　　据路透数据，按市值计，英国占到全球股市的5.4%。欧盟执委会副主席东布洛夫斯基称，扣除英国，欧盟仍能占到全球股市的15%，并且正在采取措施强化其资本市场。但他称：“分散化在阻碍我们的金融服务业发挥最大潜力。”

　　业内人士也有同样的担忧。前罗斯柴尔德(Rothschild)高级银行家、现任法国资产管理协会(AFG)国际大使Jean-Louis Laurens告诉路透，“如果伦敦支离破碎，其他地方效率也高不了。欧盟和英国都会有损失。”

　　聚宝盆

　　伦敦目前是全球最大规模银行的聚集地，并且拥有全球最大的商业保险市场。约6万亿(兆)欧元(6.8万亿美元)或37%的欧洲金融资产在伦敦管理，将近是其最近竞争对手巴黎的两倍。而且伦敦在欧洲5.2万亿欧元投资银行业中占据主导地位。

　　伦敦市场为法国核反应堆及希腊船舶提供保险，德国汽车生产商在这里借钱用于扩张，荷兰养老金领取人将存款投资于此。

　　据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英国是全球最大的外汇市场和第二大衍生品市场，在全球这些市场的交易中所占比重接近40%，而它身边的竞争对手--巴黎所占比重低于5%。

　　据伦敦金融城政府，每年在伦敦市场成交的欧元、日圆和美元的交易总额达869万亿美元，超过了所有欧元区国家交易量的总和。

　　巴克莱董事长John McFarlane对路透表示，如果英国和欧盟达成的交易不好，有可能损及国际经济；一些银行可能决定放弃部分业务，因为这些业务的成本太高。

　　银行家称，当英国退欧时，许多领域可能受到影响。首先是欧洲销售主权债的能力。目前当一个国家，举例来说，葡萄牙或希腊需要出售债券以维持医院或学校运营，主要由在伦敦的银行安排进入债券市场。据银行家消息，总部设在伦敦的企业目前销售的欧洲主权债占比约为70%。

　　但一些银行已放弃安排债券销售，因无利可图。路透1月报导，今年第一季，有五家银行停止担任多个欧洲主权债的初级市场交易商。

　　英国最大银行之一和欧洲主权债最大承销商之一的银行执行长对路透表示，欧洲央行给他打电话，要求他不要因为英国退欧而放弃销售欧洲债券。“不能把它们(欧盟国家)排除在伦敦资本市场之外，”他称，“这样做无疑就是自杀。”

　　欧洲央行未予置评。

　　第二个可能遭殃的领域便是衍生品销售这块，一些企业会购买衍生品以对冲美元波动或油价上涨的风险。银行业人士称，伦敦的竞争对手提供此类服务的产品阵容比较小，成本也相对较高，因提供这类服务的银行不多。

　　第三个可能受影响的领域是欧元计价衍生品清算业务，目前伦敦在此领域居主导地位。清算是交易安全完成的保障。欧盟决策人士希望此类清算能在英国退欧之后转到欧元区。金融业人士称，对于牵涉到多种货币的欧洲大陆客户而言，这将会抬高交易成本，因为他们的交易将不得不辗转多个清算所，他们需要拿出更多的担保品来支持这些交易。

　　期货行业协会(Futures Industry Association)称，欧元清算场所被迫迁移，会导致支持这类交易的现金需求增加约800亿美元。有望从清算所迁移中受益的欧洲期权与期货交易所(Eurex)则称，现金需求增幅在30亿至90亿美元之间，远没有那么多。

　　某跨国大银行的汇市业务全球负责人称，如果支持交易的现金需求增加多达800亿美元、相当于当前数额的两倍，那么势必会导致该市场停摆。

　　银行业人士称，难以估算在没有伦敦市场直接接触渠道的情况下，欧洲企业的借款成本会增加多少。欧洲金融市场协会(AFME)则在本月初的报告中表示，如果欧洲客户以为银行会买单，那可真是乐观过头了。

　　报告称，对于与布雷博相似规模的企业来说，债务融资和衍生品成本如提高，则会对业务产生实质性影响，降低其竞争力。

　　布雷博的Tiraboschi则不这么认为。他说，“就布雷博而言，我们并没有发现英国退欧会导致融资成本上升的迹象。”

　　正视现实

　　去年秋季，英国政府开始劝说欧盟，如果伦敦作为金融中心的地位被削弱，那么欧盟会面临风险。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对大众和空客等主要企业的调研发现，欧洲的企业担心融资成本上升。受伦敦金融城政府委托做的这份报告已递交给欧盟各国决策者。

　　英国政府预计，欧洲企业将告诉他们各自的政府，他们面临成本上升和受到潜在影响的问题，向政界施压以在退欧协商时将此纳入考量。

　　英国财政大臣哈蒙德(夏文达，Philip Hammond)在6月末的一次讲话中称，如果欧洲削弱伦敦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只会损及自身经济。“分散的金融服务将会导致关乎大家的产品质量下降，价格上升，”他说。

　　但伦敦金融城政府驻欧洲特使Jeremy Browne表示，一些企业和政界人士愿意以价格上涨为代价来坚守欧盟规定，不给伦敦任何特殊豁免权。Jeremy Browne过去一年拜访了26个欧盟国家。

　　“他们没有乞求各自政府对英国宽容以待，”Browne说。

　　英国财政部未予置评。

　　由于正式退欧协商已经启动，欧盟正在强有力的欧洲央行的激励下，分秒必争地努力在欧元区的土地上复制英国金融服务业样板。在2015年，欧盟推出“资本市场联盟”计划，以期改善企业通过股票、债券和其他证券进行融资的方式。欧盟执委会在6月初称，该计划正受到高度重视。

　　欧洲央行表示，长期而言，对于那些希望抓住英国退欧带来的业务机遇的欧元区银行业者来说，达到“新均衡”可能有所助益--短期来看融资成本可能只会“小幅”上升。

　　前法国央行总裁诺亚正在游说金融企业迁往法国。他对路透表示，如果欧系银行有时间去适应，“他们就会与目前伦敦的情况完全相同地展开工作”。“我根本不相信这会带来损害，”他说。

　　欧洲至少有八个城市竞相争取金融机构在欧洲设立实体，希望吸引到他们高薪的员工。法国政府的动作最为积极，除突显巴黎的文化魅力外，更承诺提供税负优惠及弹性的劳动法规。

　　欧洲一家大型银行财务长表示，在他近期参加法国官员所举行的简报会中，他们特别强调了巴黎的餐厅及夜生活。

　　近日曾与德国政府会谈的一名该国资深游说官员指出，感觉上英国并未意识到欧洲计划的优先地位。“英国政界人士认为他们的处境为，欧盟27国会说‘好吧，欧盟存在许多问题，所以我们会达成贸易协议，否则欧盟也会面临动荡’。他们就是搞不清楚状况，”他说。

　　混乱局面

　　对于欧洲致力于复制伦敦，银行人士们则抱持怀疑的态度。他们说，欧陆对于盎格鲁-萨克逊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过度猜疑，许多政坛人士将2008-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归咎于上述主义。

　　高管们指出，监于全球人才库、普遍使用的英国法律系统及伦敦所管理的庞大资本，伦敦数十年来所打造金融中心的主导地位，将十分难以被复制。

　　美国一间大型投行的欧洲部门主管表示，如果欧洲试着改革劳动法规，发展资本市场，并吸引全球人才，则将意谓着伦敦金融中心的地位将下滑。但他指出，由于欧盟各国之间意见不一致，对于就业及资产最终的安排并无明确规划，因此欧洲可能会错过这次大好的机遇。

　　三名消息人士在5月时告诉路透，德国、法国及意大利等欧洲三大国之间意见不一，使得欧洲央行致力于促使欧元脱离伦敦进行结算，且纳入该行监管的努力在初期阶段就停滞不前。

　　前述美国高管表示，欧洲“到头来将呈现金融中心林立的景象。”他说，这是个“巨大无比的风险。”“如果欧洲变得这么缺乏吸引力，我们在欧洲的规模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大。欧洲不会胜出的。”

　　反过头来看，部份银行人士预测，远在3,500英哩以外的纽约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他们说，就伦敦的市场深度及专业度而言，纽约是惟一可进行复制的地方。